第6章 生死_hp以骨为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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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生死

  6.生死

  (——不以杀戮为乐,不以死亡为惧。)

  他走后我仍然沉浸在那个不幸的消息里不能自拔。

  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被尊重,虽然死亡不应该被惧怕和厌恶,平静归于永恒的天地间是每一只妖所乐意的,但是这不代表着我会喜欢有某个生命被残忍的意外摧残。

  但是除此之外,我居然还有一丝小小的庆幸。

  他说他如果有陪在那个小姑娘身边就好了,但是毫无疑问这会使他也受到蜘蛛的攻击。虽然不知道他的能力能否全身而退,我却还是希望他能平安——

  他是我来后遇到的第一个人,他接纳了奇怪的我,他让我有地容身,他教我这里的常识和知识,他对我的指导和接引,就好像是我的师兄一样,他让我在直面更广大的陌生世界之前,有机会适应和学习。

  虽然他有时候挺尖刻,还充满攻击性,但是就像一直以来那样,我总不能因为师兄罚我不能吃饭,或者用戒尺打我手心,就和师兄兵戎相见吧。

  禁林是一片漫无边际的原始森林,而我现在处于它的……

  左看右看,前看后看,无论哪一边我都只能看到远远延伸出去的覆盖着墨绿色森林的山丘,地平线尽头没有那座霍格沃茨府邸,也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建筑。

  此后几天,或许是十几天,那个男孩都没有回来过。他让我安心待在禁林里,不要和任何一个人类或者智慧生物接触。

  我在森林里如鱼得水,这是刻在动物本能里的对自然的热爱。我在溪流里追逐鱼类,然后看着鱼群从我的手心穿过;我在午后的草地上打滚,阳光穿过我的躯体而没有投下任何影子;我像候鸟一样追着风和光,在枝叶间穿梭悬荡;我用扇子戳那些奇形怪状的植物,看它们在我的手下发出夸张的尖叫或者喷出深色的毒液。而每当夜晚月光撒下,我就爬上附近最高的那棵树,一边感受着月光补充给我的微弱灵力,一边在心里默默回忆着男孩给我看过的那些书本内容。

  一切随心,就仿佛我还在灵域,还处于师兄的庇护之下。

  我没有试图主动和任何生物交流,但是这并不代表不会有东西主动找上我。

  这是一匹黑色的“马”,光亮的皮毛紧紧贴在它的骨骼上,一双像蝙蝠的巨大翅膀从它的肩膀戳出来,瘦骨嶙峋的支楞在它的身体两侧。

  我想起那本生物书上的插图,这是一只“代表了不祥的死亡的”夜骐。

  然而此刻这只“不祥”的生物无比温顺的站在我平常晒太阳的石头上,似乎打定主意装傻充愣不把位置还给我。

  “什么道理?难道我看起来很弱吗?”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不请自来的它。

  我伸手驱赶它,它只是摆摆它的骨架脑袋,空空荡荡的眼窝继续呆呆的盯着不知名的某处。我漂浮起一根树枝戳它的鼻孔,它发出嗤嗤的打喷嚏声音,然后居然变本加厉躺了下来。

  它躺下后,我才注意到它高高隆起的肚子,它的腹部正随着呼吸抽搐着,从它的胸膛里发出低哑的哀鸣。

  我恍然大悟,它要生宝宝了。

  在我的故土,每一个新生的生命都是老天的恩赐,如果有哪只蛋迟迟不破壳,全族都会去为它祝福,用灵力加持这颗蛋。生死乃大事,生命的诞生和离开同样值得关注。

  我没有继续驱赶,而是远远离开,用余光关注着这只夜骐。

  一个小时,两个小时,从日上高头到日落西山,它的宝宝还是没有出生,它的哀鸣越来越凄厉,挣扎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微弱。它的垂死嘶鸣引来了蠢蠢欲动的其它生物,我听到枝叶间有沙沙的脚步声,远处传来野兽浑浊的呼吸声。

  我并不打算出手干预,弱肉强食是动物的天性,每一环食物链都有它存在的理由,我相信物竞天择。或许来的野兽是为了给自己的孩子带回食物,如果它不杀死这只夜骐,它自己的孩子就会饥饿而死。

  这种情况下,默默离开是最好的选择。

  就在这时,我听到另一个方向传来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。

  “你居然没有躺在你的专用石头上发呆,难道是那块石头终于忍不住开口嫌弃你傻乎乎的举动了吗?”

  我瞪大了眼,比出手势阻止他,“嘘!”

 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,那只闻声而来的野兽的步伐停住了,然后——

  枝叶一阵狂躁的乱抖,随着一声咆哮,那只黑漆漆的野兽转了个方向,放弃那只夜骐,朝着男孩的方位扑了过去。

  朦胧的月光下,许多条毛茸茸的长腿带着风声一闪而过。

  不是冤家不聚头,是那只蜘蛛!

  我心里为我的霉运哀鸣了一声。

  男孩的灵活出乎我的意料,他飞快地朝左一扑,然后在地上顺势一滚,躲开了蜘蛛的攻击;庞大的蜘蛛余势未消,一头撞在树上,那棵粗大的树被它拦腰撞断。

  我被它的破坏力吓了一跳,连忙跑过去查看男孩有没有受伤。他从草丛里爬起来,脸色惨白的捂着肋骨,黑发散乱在脸侧,眼睛里透出深深的慌乱。

  “我的魔杖被它撞飞了!”他对着我喊。

  没有魔杖的巫师大概就像是没有符咒的道士,路过的小妖都能上去咬一口。

  “什么——趴下!”我尖叫了一声,他再次卧倒,一只尖利的螯爪从他头顶划过,背后的树被拦腰斩断。

  我抽出了扇子。闪电再次在我的指尖凝聚,然而在它成型之前,刻骨的疼痛再次袭来。我啊的叫出声,那些电光消散无形。我目瞪口呆望着空空荡荡的扇面,有一种天要亡我的绝望感。

  “魔杖在那里!”他从地上爬起来,朝着不远处的石头滩跑去。

  “躲开!!!”我再次声嘶力竭的尖叫。

  他朝下一扑,蜘蛛的口器越过了他,一口咬在他前面的石头上。乱石飞屑中,我看到一抹白色的光被惯性甩到了我的方向,我一把接住它——魔杖!

  再次击空的蜘蛛发出暴怒的咆哮,它高高举起刀锋一样弯曲锋利的爪钩,朝着地上的黑色人形扎了下去!与此同时,我握着魔杖,对蜘蛛念出了我所知道的杀伤力最大的咒语——

  “——阿瓦达索命!”

  就在刚刚,蜘蛛留下了半只断裂的螯爪,疯狂的划动着它剩下的七条完好的腿逃跑了。

  我和男孩都坐在地上喘着粗气,面面相觑。

  “你……”

  “你——”

  我们同时开口。

  “你先说。”

  “你先说。”

  再次。

  他哈哈大笑起来,我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。

  “你的魔杖。”我把魔杖递过去,骨白色的木质在我半透明的指间反射着月光。

  他没有接,只是带着饶有趣味的笑看着我,“刚刚你做的出乎我的预料,你居然用了不可饶恕咒,而且还是最厉害的一个。”

  “还好啦,我的天分一直不错……谁知道我的扇子突然罢工,蜘蛛朝你扑过去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。”我摸摸项链上的封印石,刚刚它烫的像一块烙铁,像是对我的警示。

  “……我不是在夸你。”

  “那是什么?难道是感谢?啊没关系,不用谢不用谢,应该的应该的……”

  “你这个白痴!”他忍无可忍,严厉的盯着我,“你为什么不把不可饶恕咒当成邪恶的东西?你就那么用了!还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!你不知道巫师们把不可饶恕咒称作黑魔法吗?!”

  “要我说,这只能说明巫师的心灵太脆弱了。”我试图辩解,“打架难道不就是刀刀致命吗,只要没有躲开,哪怕是小刀割在喉咙上也会死亡,相比而言,死咒造成的伤害对于有些生物——比如刚刚的蜘蛛——还比不上一把火的杀伤力呢。你看,刚刚我的咒语只打断了它的半条腿,而它还有七条半呢——”

  他看起来被我的言论吓住了,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。

  “难道是因为用了你的魔杖念这个咒语?会给你造成麻烦吗?”我有点心虚,毕竟书本上说使用死咒会被惩罚。

  狂热的喜悦开始蔓延在他的脸上,他快步走过来握住我的手——虽然从我的手心穿了过去,而他毫不在意,只是继续带着赞叹的狂热盯着我。

  我被他灼热的眼神盯得退了一步,他发现了自己的失态,低头掩饰的咳了几声,再抬头,又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优雅公子哥儿。

  “正式自我介绍一下,我是汤姆.里德尔,霍格沃茨府斯莱特林学院的主席。”他朝我优雅的行礼。

  我磕磕巴巴的回礼,“你好,里德尔先生,我叫棘霓,呃,按我的语言,是荆棘和彩虹的意思。”

  他脸上的笑深化了,我突然想起他之前已经得知了我的名字,不过我也知道了他的,那么就是扯平了。

  “你很特别,你的魔力,你的观念,你比我遇到的任何一个人都适合战斗,”他低声的说着,“假如你愿意跟随我……”

 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他,“我本来就是跟着你的。”

  “不是这个意义的跟随,”他在我耳边开口,磁性的声音宛如耳语,“你愿意成为我的跟随者,和我共享……”

  一声凄厉的鸣叫打断了他的话语,我转头看,被我们遗忘许久的那只夜骐已经不动了,之前的战斗显然波动到了它,它脖子的骨骼被飞溅的尖锐石头划开了深深的裂口,刚刚就是它临死前的最后一声鸣叫。

  “太可怜了。”我朝夜骐尸体走过去,“她还没有生下宝宝呢。”

  身后的里德尔惊讶的挑起眉头,“你能看到它?”

  “是啊,”我把手放在夜骐隆起的肚子上,“我以前有……等等!她肚子里的宝宝还在动!请你帮帮她的孩子!”

  他用撕裂咒毫不客气的撕开了母夜骐的肚皮,然后从骨架和骨架之间掏出一团湿漉漉的小东西,这就是新生的小夜骐,一个不幸又幸运的小生命。

  他念出几个治疗咒,外加干燥咒和强壮咒,这只小夜骐看起来精神了一点,抖抖索索的用四条细细的骨头腿站了起来,然后重复跌倒站起,跌倒站起的动作。

  “生命总是这么顽强,令人赞美。”我蹲下研究着它皱皱巴巴的蝙蝠翅膀。

  “我以为你对生命没那么看重,你的死咒熟练的就像那只是一个荧光闪烁。”他打量着我。

  “恰恰相反,我尊重生命,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,我不会破坏别人的生命,也不会阻止他们之间的互相伤害,但是当别人想要破坏我的生命时,我也不会惧怕结束他们的生命。这就是自然界的法则。”我严肃的解释,我可不希望这位里德尔先生把我当成嗜杀成性的家伙。

  “是的,对。”他心不在焉的回答,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,“我要回去了,这次出来的太久。”

  “这只小夜骐怎么办?”

  “就让它自生自灭吧,如你所说,如果这是大自然对它的考验,那你怎么能插手呢?”他对着自己的袍子施了一个清洁咒,然后对我点了点头,转身走了,树林间重重叠叠的浓密枝叶遮住了他的背影,不一会儿,我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。

  面前只留下一只吭哧吭哧的夜骐幼崽趴在地上,和我大眼瞪小眼。

  又过了十几分钟,它抖抖索索站起来,嗅了嗅自己母亲的尸体,自顾自走进了树林阴影。

  我摇了摇头。

  里德尔先生是个高深莫测的人。我不懂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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