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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5章 琥珀(番外)

  【帅檬的间歇性抽风番外,师兄相关,棘霓相关,有其他女主出没。蹩脚三流言情玄幻古风文笔,不喜欢的话给我用力憋着,不许提意见,我不但不会听还会打洗你。】

  【接受以上霸王条款请往下看嘿嘿嘿】

  琥珀(师兄相关番外)

  (——偏是多情遇无心,一身媚骨空缠风。)

  棘霓和琥珀第一次遇见是在啸云台门口。彼时棘霓刚刚化成人形没几天,两条小短腿还迈不利索,走到门口自己左腿绊右腿,眼看就要脸朝下栽地上,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突然斜处伸过来,轻轻扶住了她(其实那时候还是它)。

  棘霓嗅到不属于同族的气息,警惕抬头去看,就看见一个美艳到不可方物的女子,一身黛青色衣裙,袖裾飘飘,七分媚骨两分仙气,还有一分是只有同类才能看出来的骨子里的放肆妖气;她似乎是刚从啸云台出来,身上还带着啸云台里独有的九云遮月香的余味。

  女子看她站稳了,收回手,掩住半边嘴角,呵呵笑起来,“小家伙,两条腿还不熟练么?”

  这女子声音简直酥到了骨头里,又软又媚,还带着轻轻柔柔的气音;她笑起来的时候,也有一种酥麻入骨,勾魂引魄的感觉——那是本能里的媚术,无差别魅惑着所有人。

  然而因为棘霓尚且年幼,又没有性别意识,因此也只是呆了一秒钟,就又警惕问,“你是谁?”

  女子一双桃花眼秋波一转,睫毛像是蝴蝶翅膀扑扇得人心痒痒。她食指抵在下巴,歪着脑袋就笑起来,“我,是琥珀哦。”

  她说的是“是”,而不是“叫”,就好像笃定所有人都认得她的大名。

  傻狍子如棘霓,也愣了不到半晌,就想起了以前听到过的关于琥珀的传闻。

  白狐琥珀的名号在灵域里无妖不知无妖不晓,随便拉住一个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小妖,都能把琥珀的风流史说的头头是道,昨天勾引得这家公子为情自杀,今儿又和某个将军恩怨情仇,明儿又不知和哪里的男人颠鸾倒凤,一双桃花眼端的是媚眼如丝,勾魂夺魄。

  琥珀自己却不在意风评如何,只斜斜倚在不知哪朝痴情王爷送的白玉美人榻上,白葱似的指尖抚着眼角泪痣,似笑非笑,“凡间男人,不就是用来消遣和滋补的么。”

  她这么说倒也没错,对于她这种三四百年的白狐狸,全靠自身修炼得来的灵力太少,又没什么同族扶持,于是只能用和人类男子采阳补阴的法子凑合。好在妖们没那么多爱管闲事的,又因为众所周知狐妖总有那么一点风流债,因此也没什么妖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琥珀残害人类。

  棘霓对她的身世背景也没什么看法,又觉察不出她身上有敌意,于是也只是客气点点头,后退一步示意琥珀先走。琥珀却不急,伸手轻轻抬起棘霓下巴,低头去看。她碧青色的美目里倒映出棘霓纯黑色的竖瞳和婴儿肥的小脸,目光里充满了愉悦。

  “真是个好孩子呀……”琥珀嗓子里发出甜腻轻柔的低吟,“等分化了性别,就让姐姐给你开个荤罢?”

  棘霓晃晃脑袋,把自己的下巴从琥珀手指间拔.出来,平静问了一句,“开荤是什么?吃肉么?”

  琥珀饶有趣味的歪着脑袋,说,“不是哦,是比吃肉还愉快,还舒服的事情呢。比如我和……”

  身后清冽平静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话,“琥珀,适可而止。”

  棘霓转头看,是自己师兄,不知何时来的,倚在啸云台重檐垂铃的白玉石雕大门边,一头如雪长发随意披散着,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。

  【师兄!】棘霓欢叫了一声,扑过去拽着师兄衣角藏在了他身后。

  “原来还是一块璞玉呢……”琥珀看着只露出脑袋的棘霓,又柔柔笑起来,“阁主,雕琢的时候记得叫我哦?”

  阁主略略回头,垂眸看了一眼身后小东西支楞着呆毛的头顶,淡淡回了一句,“你胃口有点大了。”

  琥珀笑了一声,也不反驳,回身扭着腰肢走进云雾间。

  对琥珀来说,这次见面算不上印象深刻,也产生不了什么多余想法——琥珀是知道阁主养了个小崽的,毕竟一百多年才能化成人形的蛇妖实在是天资不怎么好。

  然而再差她也不会傻到去劝阁主换个幼崽调.教,她不是不知道上一任的蛇妖圣女最后得了个什么下场,掏心碎丹、挫骨扬灰,连魂魄都飞散成了齑尘;更何况——她和那位脾气琢磨不透的蛇妖族阁主只是基于精魄双修的灵友关系,对方清心寡欲只拿她当阴阳调和的工具,她自己一方面喜欢男女之欲,一方面又受益于对方近乎龙灵的精华滋养,深知抱大腿就不能管太多的道理,对其他事一概不问。

  而阁主虽不明说,但也满意于她的性格,对她的容忍度也格外的高。

  她第二次见棘霓,是在她又去啸云台找阁主的时候。门口的低阶弟子禀报,阁主去了悬芝殿,大约是给那个棘霓练灵药去了。

  棘霓又受伤了?果然是非水灵力的蛇妖容易夭折。琥珀这么想着,她也不急,在啸云台外边的悬空楼阁随意散步,走着走着就看见不远处荷花池边上,一群小蛇妖在打闹玩耍。

  看了一会儿,她觉出不对。那不是玩耍,而是打架,被打的,还正是阁主那个宝贝小崽子。

  琥珀也没去劝架,站在廊柱后面默默看(好戏)。那几个搞事的小蛇妖轮流用水球砸着棘霓的脑袋,不一会儿还把棘霓推到了莲花池里。棘霓一直在反抗,然而人单势薄,自己的能力又不顺手,只有挨打的份儿。

  “——就凭你也有资格做阁主的弟子,也不看看你的能力多垃圾。”那个打头的赤蛇妖一手叉着腰,一手轻轻一个响指,无数尖锐的冰锥稀里哗啦砸在棘霓脑袋上。

  棘霓也不恼,抹掉脸上冰渣,反问,“难不成只有水灵力才有资格修炼么?”

  “不然呢?你这种怪胎也想修龙?”赤蛇妖得意洋洋,“同样的岁数,你连灵力都控制不好,自己废物一个,全靠着阁主的灵药开小灶,还不如把内丹贡献出来,让我们补补呢。”

  随着赤蛇话音,那几只小妖都笑嘻嘻鼓动灵力,几十支尖锐冰刃从莲花池水里浮现,调转刀锋对准了棘霓。

  “也不怕吃撑了你!”棘霓呛回去,手上也现出雪亮电光来。这边冰锥激射而出,她躲掉十几个,用电弧挡住十几个,剩下的全扎在了身上,虽然不是什么重伤,却也青青紫紫,有的地方破了皮,渗出血来。

  琥珀看着莲花池里蜿蜒淌开的血迹,心里估摸着,要不要上去把棘霓救下来,或许以后在阁主面前也是一桩人情。

  心里小算盘打好了,琥珀就往外走,一侧头就看见神出鬼没不知何时来的阁主,静静站在她身后,也看着莲花池里闹腾的一群小妖。

  他手里端着黑漆描金匣子,匣子里青玉瓶羊脂玉瓶琉璃瓶青花瓷瓶一大堆,宝光四溢,端的是各种灵药仙露满满一箱——阁主他不惜用大量灵药把棘霓养着,怎么说都应该宝贝的不行;然而此刻,他气定神闲站在原地,看着那边闹剧,像是看着无关自己的一出戏。

  见正主来了,琥珀就退了几步,掩着嘴柔柔笑起来,“阁主呀……不去帮一把你的小崽子么?”

  阁主没有回头,只注视着那边,语气平静,“我觉着它们说的也没什么不对。”

  琥珀愣了愣,有点不知道怎么接话,手指僵在嘴角。

  两人说话期间,那边战况升级,双方怒气值都往上翻了一个等级,手下招式也愈发不留情起来。

  “你们这么说,我偏不信雷电属性不能修龙!”伴随着棘霓一声稚嫩的怒喝,无数游蛇般的白光从半空劈落,带着噼里啪啦的亮白火花,把那几个搞事的小蛇妖都震倒在地。

  最初的震惊过后,赤蛇妖恼羞成怒,“真当阁主能处处护着你!我今天非剥了你的皮不可!”

  上百根冰锥随着它的话疾风暴雨般朝着棘霓突突射去,眼看就要把棘霓钉的千疮百孔,就连暗中观察的琥珀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——

  然而下一秒,骤然炸裂的巨大雷霆滚落,所有冰锥都被轰然炸成粉末,细小的水珠和冰沫洋洋洒洒飘了一地。挡住了攻击的棘霓强撑着召唤出更多电弧,蛛网似的电光在她身侧游走,随时准备着攻击。

  对面几个小妖也不甘示弱,冰刃再次对准了棘霓。

  “我看你还能撑多久!”赤蛇妖得意笑起来,“你的灵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?!”

  棘霓低着头,看不清她的表情,只有无数闪亮电弧在她身侧炸裂明灭;有巨大球状闪电在她身后凝聚,一池湖水刺啦啦翻滚,以棘霓为中心激起层层巨浪。她抬起头,一头黑发随着灵力激起的狂风舞动着,一双瞳孔亮的慑人——【你们都说水灵力才正常,说我是怪胎!说我不可能修龙!——我偏不信!我偏不听!就算我是用灵药灌出来的,我的努力也不会比你们少!我偏要修龙给你看!——我才不会给师兄丢脸!】

  这段话用的是蛇语,琥珀并未听懂,所以也不明白怎么阁主突然身形一晃,展开翩跹广袖,踏着云雾就掠到了莲花池边上。他手掌一按,棘霓好不容易才聚起来的雷电就散了。看见阁主到来,几个闹事的小妖吓软了腿。阁主挥挥袖子,一阵风卷着几个小妖扑通扑通全跌进莲花池,须臾现了原形。

  “正好这里缺几条锦鲤,我看你颜色不错,就麻烦你在这里呆一阵子了。”阁主话中尤带笑意。打头的赤蛇不敢反抗,吐了几个泡泡沉了下去,倒真像一条乖巧的红锦鲤。

  棘霓看着阁主,才露出一个欢喜的表情,就因为灵力透支一头栽进了水里,也现了原形。阁主驱着一缕清风,把遍体鳞伤的小黑蛇捞了出来,轻轻收在了药匣子里。琥珀凑过去,忍不住好奇心多嘴问了一句,“阁主怎么一开始不救它呢?”

  “一开始我觉着那只小赤蛇说的还挺有道理,”阁主合上药匣子,没回头朝啸云台走去,“不过幸好,这小东西觉悟不错。”

  “如果……它没有那个觉悟呢?”琥珀跟上阁主脚步,打趣似的问了一句。

  本以为阁主会当做没听见,没想到他顿了顿,垂眼清浅一笑,“那只能说,我和它没有缘分了。”

  本是如此温柔清雅的话语,然而琥珀不知怎的,轻轻打了个冷战。

  后来某次,琥珀再来的时候,阁主正好不在。琥珀又不想白跑一趟,就转身去了外面散步。沿路蛇妖们也知道这位是阁主的客人,因此无人阻止,竟叫她一路畅通无阻走到了采莲池深处。

  茂密莲叶莲花间,有刻刀刷刷的声音传来,琥珀走过去,就看见棘霓小小一只坐在水面石墩上,怀里抱着一大块红木,小胖手握着一把刻刀,在木头上刻着什么。琥珀蹲在旁边看了半天,自以为看懂了,带着笑意夸奖,“真厉害,这只兔儿雕的栩栩如生呢!”

  “…………”对方眨巴着眼,看起来有点生气,“这是莲花!”

  “…………”莲花和兔子有哪里像吗?

  好在琥珀善于圆场,聊了一阵后就搞明白了,原来是棘霓把阁主一块上好的千年朝歌云墨当成涂鸦笔,在啸云台主殿门口画了一大坨(长得像兔子的)莲花,被阁主罚到采莲池刻一支莲花出来,顺便好好思过。

  琥珀坐在旁边,心里掂量着棘霓胆子这么虎,将来一定前途无量,现在要好好搞好关系,于是放软声音,道,“棘霓,你刻你的,我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?”

  棘霓转了转眼睛,颇为感兴趣的点点头。于是琥珀就拉开了话匣子,把自己以前听来的人间的神怪故事讲了个遍,从女鬼半夜喊冤,到花妖化人报恩,再到狐狸精魅惑众生,棘霓一直没什么反应,等讲到白蛇被诛杀的故事,棘霓终于诶了一声,回头问,“为什么白蛇没有杀了这个男人?”

  “因为她爱他吧。”琥珀随口解释。

  棘霓哦了一声,有点不解似的,问,“爱就是这么痛苦难过的事情吗?因为爱,就连对方的怀疑、背叛和伤害也要甘之如饴吗?”

  琥珀一时有点语结,想了半响,自己也有点怀疑妖生。那边棘霓手上继续雕刻着,似是随意说了一句,“琥珀,那我不要爱了。那太难过了。”

  琥珀伸手摸了摸对方额发毛茸茸的脑门,笑着说,“好,那就不要。”

  转眼几十年,琥珀修为涨的飞快,对阁主也愈加温柔体贴。然而她也不是什么守身如玉的类型,平时该玩的男人一样没少,唯独来啸云台时提前沐浴焚香,就怕把其他人的味道留在身上——不过阁主完全不在意她怎么想。琥珀有几次正好撞见其它女妖离开啸云台,有冰霜高洁的鹤妖,有半羞带怯的鹿妖,更多的是身段柔软,美貌各异的同族蛇妖。

  琥珀没权力管,也没立场问。反正两方都是各取所需,彼此之间谈不起感情。

  在此期间,琥珀经常会来特意找棘霓玩儿,有时候带着新的志怪故事来,有时候是讲自己曾经遇见的男人们。棘霓手上做着自己的事(多数时候又是被阁主罚的族规抄写),也不多说话,就默默的听。听得多了,棘霓脑瓜子里产生了奇怪的反应,某次琥珀讲完自己害得一个小书生茶饭不思日思夜想后,棘霓说,“琥珀,你的经历真有趣,我也能遇到一个好玩的书生吗?”

  琥珀吓了一跳,“别别别,你真这么干的话,阁主能剥了我的皮。”

  “那你还给我讲这个。”

  “…………”

  琥珀深刻反思了一下,觉得自己的故事的确有点少儿不宜,就语气一转,“那你知道那个书生最后怎么样了吗?他高中状元后,娶了郡主,还请了道士驱狐妖,真真是忘恩负义。所以你还是忘了你刚刚的念头吧。”

  “他背叛了你,你为什么没有杀了他呢?”棘霓还是执着于这个问题。

  “别吧……”琥珀苦笑起来,“他贪恋美色,我需要修炼,彼此不过是各有所图,哪来什么值得打打杀杀的真心。”

  棘霓还是那个平平静静的调子,“那——你和师兄,也是各有所图吗?”

  琥珀身子一僵,随即飞快回答,“就是这样。没有其他关系了。”

  回答的太快,倒像是欲盖弥彰,每个字眼里都透出一股子心虚来。

  辞别了棘霓,琥珀急匆匆走到啸云台,在正门遇到了青瓷。青瓷是蛇妖族里修为中上的女妖,据说有着成为本族圣女的实力,然而最后她却只留在啸云台做了侍女。族里都说她痴恋阁主,求之不得,竟是有点走火入魔了。

  琥珀本是知道她和阁主的关系与阁主和自己的关系没什么不同,以前也是装作看不见的,此刻却因为心里莫名的心虚和怨气,憋着的一股火全撒在了青瓷头上。她侧身故意挡在路上,阴阳怪气,“圣女大人这么急匆匆的,阁主又派了你什么任务?”

  这实在是有点无理取闹了。叫青瓷是圣女,是揭人家短;问什么任务,是打探太多。这实在和以前琥珀游戏人间的态度大相径庭,然而青瓷也不恼,不亢不卑笑着回答,“外面野狐狸闹得太凶,我怕吵到阁主清修,去收拾一下。”

  “你!”琥珀立起一双美目,露出美艳绝色下的一点兽类凶意,“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!”

  “在蛇妖的地盘上对我怎么样?”青瓷笑的云淡风轻,“你怕是没见过阁主生气的样子吧?”

  提起阁主,琥珀瞬间怂了,不是怕阁主发怒,而是潜意识里,怕他看见自己这么不堪的一面。青瓷看着她的神色变化,瞳孔收缩成一条细线,像是把琥珀一切挣扎的情绪尽收眼底。

  “琥珀啊,”青瓷悠悠开口,调子里端的是一股幸灾乐祸,“阴阳双修,无非是你情我愿,互利共赢,不存在什么感情。阁主和我之间是如此,和你也不会有特例,是绝对不会有什么私情的——可是琥珀你,是在嫉妒其他女妖么?”

  琥珀张口结舌,连一句“我没有”都说不出来,手指用力绞紧了衣角,关节都青白。

  青瓷笑吟吟走了,留下琥珀一脸空白愣在原地。

  ……是了,陷进去的,是自己啊。

  从那以后琥珀再来,就不去给棘霓讲故事了,只沉默不语往啸云台走。棘霓也忙起来,要么去修灵阁修炼,要么去藏书楼读书,竟是一刻也没闲着。有几次两人路上遇见,琥珀先转身躲在了柱子后面,像是心虚着什么。

  啸云台。

  彼时正是一场欢好才罢,琥珀看着阁主此刻心情不差,便放软调子,柔柔媚媚贴了过去,语气半真半假,“阁主,您当初是因为什么才化为男性呢?”

  阁主掂了琥珀一缕长发在指尖绕了几圈,神色丝毫未变,“为着遇见琥珀你呀。”

  琥珀看着阁主未达冰冷眼底的笑意,虽然知道这不过是阁主随口敷衍,却也只能顺着台阶而下,“那琥珀真是三生有幸呢。”

  那时候琥珀以为,两人就这么逢场作戏,彼此心知肚明;等自己修出第三根尾巴,或者等他厌倦,自己就离开这里,另寻一块风水灵地继续修炼。反正只要天下男人没死绝,她琥珀就不可能无处可去。

  然而常在河边走,琥珀的狐狸爪子到底还是踩湿了一次。某次她去凡间逛正月花市,看见河里一盏游龙灯栩栩如生,心里莫名的欢喜,便追了一路想着捞出来拿给那人看看,却没想追的太入迷,误入了道观,被四处结界阵法一压,嗷的现了原形。

  能抓住三四百年狐狸精的道士自然不是泛泛之辈,开坛做法镇压一气呵成。眼看琥珀一身雪白好毛皮就要成为围脖和手套,众人头顶蓦地雷声闪电大作,浓重黑色乌云卷着猎猎狂风,翻滚逼近,顷刻雷雨交加,怒风狂号、暴雨如注,噼里啪啦砸的人睁不开眼来。

  等半炷香过去,风收雨住,法阵里已经没了白狐狸奄奄一息的身影。众人不甘心还要再追,老道士却摇摇头,阻止说,云有怒蛟形,风带煞龙气,这狐狸有造化,这次该是抓不住。

  九天万里之上,堆雪浓云之间,雪白蛟龙乘风踏雾势如闪电,嘴里叼着只半死不活的白狐狸,白狐狸一身柔顺毛皮愣是被九天罡风吹成了乱糟糟一团稻草。

  召唐台。

  这里云雾缭绕,灵力充沛。琥珀已经化回了人形,趴在白玉雕花台上气喘吁吁。旁边端着托盘的小白蛇妖低着头递上丹药,语气疏离,“阁主说了,等你能行动了就离开罢,以后莫要再轻易信人了。……也莫再来了。”

  琥珀挣扎着爬起来,眼角挂着泪,踏起云雾就朝啸云台冲。门口几个低阶弟子措手不及没拦住,竟是叫她直冲进了啸云台的主殿。

  “——司泽!!”

  这是几百年来琥珀第一次叫他的名字,也是最后一次。

  阁主面无表情看着冲进来的琥珀,也未起身,只倚在榻上,挥手叫追进来的小蛇妖们退下。

  琥珀昂着头,眼泪一串串滚下来,“你为什么要救我呢?是不是我对你来说,也是不一样的?”

  “我比较念旧,”阁主回答,“猫猫狗狗养久了总是有感情的,更何况是你。”

  琥珀扑过去,攥着阁主衣角嚎啕大哭,哭得一点也不像阅人无数的狐狸精,只像个情窦初开又须臾心碎的少女;阁主却无悲无喜,只轻轻抚摸着琥珀的头顶,叹了一句。

  “何必,你我本就不该。”

  最后,琥珀哭哑了嗓子,站起来抹了一把眼泪,问,“你是不是中意那个小家伙?”

  她的容貌体型慢慢变化,最后再抬起头,赫然是棘霓的模样。一把撕开外衫,她赤着一片雪白肩膀贴在了阁主胸口,“如果是这样,我愿意用它的容貌服侍您——”

  有柔柔的风拢住了她滑落的衣衫,对面神色冷淡的阁主终于有一丝怒意浮上眉头。

  “琥珀,不必如此,好自为之。”

  狂风骤起,卷着琥珀退出大殿,门扉轰然合拢,一阵流光烙上封印,竟是断绝了琥珀回去的最后可能。

  召唐台、采莲池、悬水饮风楼、啸云台、照星岩、九魂阁,每一处阁主常去的地方,琥珀都去找,低阶弟子恭恭敬敬却语气冰冷告诉她,阁主不在。去的多了,她也绝望了;明明有几次都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,却依旧被挡在门外,声嘶力竭也无人回声。

  几百年的狐狸精,到底是栽了一次。

  ——然而对方可是几千年的蛟龙啊。琥珀这么想着,倒也觉得,一物降一物,天道轮回,报应不爽。

  琥珀最后一次来,只站在云廊外远远望着。端着药匣的棘霓正好从啸云台出来,看见琥珀便走了过来,把药匣子放在脚边抬头看她。琥珀低头朝她笑了笑,“我要走了,再见哦。”

  她笑得依旧妩媚动人,复杂情绪都藏在一副绝美皮囊下看不清楚。

  “如果是因为和师兄闹崩了的话,”棘霓难得有点情绪低落,“其实……我也可以呀。”

  “……什么?”琥珀只当没有听清,没想到棘霓又解释了一遍,“等我化形,我也可以和你双修呀。所以你不要走好不好呀?”

  琥珀失笑,蹲下伸手摸了摸对方脑门,“不是因为这个哦。你不懂。”

  棘霓任她揉着,两只手攥在背后。等琥珀揉完了,棘霓递过来一个小木雕,是一只长的像狗的小狐狸,屁股后面缀着好多根大尾巴,丑的颇有特色。

  “送你,”棘霓表情严肃,“祝你快快修成九尾,不要被别的妖欺负,也不要被道士捉住。”

  琥珀噗嗤笑出声,笑着笑着眼泪又忍不住往外冒。她接过小狐狸木雕看了看,十分嫌弃,“真丑,丑死了。你的刀工一如既往的丑,多练练吧你。”

  话虽如此,她却把小狐狸紧紧抱在怀里,十分爱惜的样子。

  “我会好好练的,”棘霓说,“等我练好,你也修出九尾,我就去找你玩儿,或者我等你来玩儿。”

  于是琥珀站起来,挥了挥手,走了。

  没回头。

  棘霓原地站了一会儿,抱起药匣子继续走。她心里想着,抽空多练练雕工吧,不然又要被师兄嫌弃,送人礼物也拿不出手;过了一会,又想,琥珀走了,为什么我有点难过呢,不知道师兄会不会难过呢。

  她心里想着的那个人此刻正站在啸云台最高的楼阁窗边,一身白衣在九天高楼的穿堂风中被振得猎猎作响。

  面前桌上纸墨笔砚放的凌乱,他松开手里白玉毛笔,几滴墨汁洒在了宣纸上,洇开一行傲骨苍劲的字迹。

  “我非良人,卿勿情深。”

  他轻轻抬起镇纸,狂风一瞬间撕扯着那张宣纸飞出窗外,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。

  怔怔看着窗外云雾里若隐若现的亭台楼宇,阁主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色。

  “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么……”

  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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